要做牛嘸驚沒犁通拖(用台語念)
這是一句古老的台語俗語,字面上的意思是說:人若是要當牛,那怕沒有犁可拉,它的深層的含意是說:人只要不怕工作辛苦,絶對可以找得到工作,這是老長輩和父母親對出門在外工作孩子們的叮嚀和勉勵,這也是混口飯吃的必要認知,也是踏入職場必須認清的事實,也是必要的入門法則。
牛這種動物以現代年輕人來講,僅能夠在電視上或動物園才看得到,對於舊農業社會的農民,如何依賴、利用牛幫農民耕作、運輸的種種事蹟,僅能從教科書圖片或長輩的口述中得知,至於大都會長大的年輕人,講到牛可能連想到,僅是西餐廳的牛排和蒙古烤肉的巴比Q。對於一個台北城外長大的我,小時候就見識到牛是如何幫農夫們辛苦的付出勞力,只要農夫將牛担往牛肩上一掛,不管後面拖的是犁,還是牛車,只要一聲令下,不管是日正當中或風吹雨淋,也不管是千斤萬担或上山下嶺,一定是不吭不卑、任勞任怨向前挺進,且喊停就停,喊進就進,如此的不辭辛勞、無怨無悔的工作,所得的報酬僅是,放牛吃草,這也難怪老長輩與父母親,會以牛的付出和貢獻為學習對象,去教導告誡晚輩與小孩。
講個故事:
在四0年代台北城外的大龍峒到處都是水田和旱田,犁田耕種的牛是灰黑色的水牛,耕作收成的稻穀和農產品堆置在牛車上,由黃牛亦稱作赤牛,拉到農會或市場去銷售,在小學期間幾乎可以天天看到水牛耕田、黃牛拉車,有時不小心一天當中還曾踩到數次牛糞,由此就可推想當時台北城外的農村情景。在當時的時空環境下,物資相當缺乏,小孩玩的就是天然到不行的天然,一切玩的都是不用花錢的大自然恩賜,捕天上飛的蝴蝶蜻蜓、抓水中游的青蛙、泥鰍,玩地上爬的烏龜、蜥蝪等等,更愛搭省走路的牛車,小時候第一次搭四輪車的經驗就是牛車,牛車的行進速度緩慢,記得是某年的暑假和堂弟,偷偷爬上一部載滿農作物的牛車後車斗,駛牛車的阿伯裝作不知道,等車到台北橋下,忽然將牛車煞住,向後面么喝:你們兩個猴囝仔(用台語念)給我下來!偷搭我的牛車罰你們幫我推車上台北橋。
兩個小蘿蔔頭很聽話,按照牛車阿伯的指示,二個人在牛車側邊,阿伯在牛車的另一邊,阿伯一聲令下,共同將堆滿農作物的牛車,往上橋的斜坡推進,在推牛車的同時聽得到牛在使力的氣喘聲,夾雜阿伯么喝奮力聲,及兩兄弟前氣不接下氣聲,最後一個老人、兩個小孩和一頭黃牛共同將牛車推、拉上台北橋面的平坦處,此時已滿頭滿臉全身汗水,站在牛車邊還在喘息的阿伯,隨即從口袋中掏出二張五角錢的紙幣,給兄弟兩人個一張,兩人一邊用手掌擦汗水,一手接著阿伯給的五角錢,我和堂弟二個點頭向阿伯道謝,一轉身兩個高興的笑開懷,在當時五角錢可買五支冰棒,這是第一次靠勞力獲取的第一份薪水,往後的數天兩個小蘿蔔頭,只要看到阿伯的牛車經過,就會自動趨前問阿伯須要推牛車嗎?只要阿伯的手一示意,我和堂弟就搭上牛車,就這樣一個暑假我和堂弟各賺了十幾元,把賺到的錢,偷偷藏在床頭的草蓆下,高興到連睡覺都會偷笑,這也是一輩子賺這麼多且能夠擁有的私房錢。
再講個故事:
二0一二年年初由我發起和幾位理念相合好友集資成立一個神明會,名稱:金輪會是以神尊的聖號命名,宗旨是以疼心做付出,救助社會弱勢者,而這些弱勢者的消息來源,是來自於村里長和社會局的社工,當初會設定此管道是擔心把疼心送錯地方,因為這些資金是來自無數人的真誠愛心付出。今年三月初接獲來自台北市社會局南港區黃姓女社工來電,告知責任區內有一戶個案需要幫忙,個案目前狀況:案主是男性、年約四十歲、離婚、育有二子在小學就讀,和六十五歲母親租屋同住,是更生人目前失業中、無房產,接獲這消息後立即安排與案主會面時間和地點。
數日後,我和兩名會員,依安排的時間在會面地點公寓樓下與女社工會合,女社工僅二十出頭相當年輕,經寒暄後,當即問女社工是否能提供更詳細的資訊,以利更清楚了解案主的現況,年輕女社工在回答時,似乎不太自然、有點欲言又止,感覺有點隱情,因初次見面不好意思多問,於是就讓她帶我和另兩名會員上案主家公寓。
來開門的就是案主本人,就如女社工所說年約四十歲、身高約一八十公分身材相當壯碩五官端正清秀,且很時麾頭頂還局部染成金黃色,很客氣的請我們進去,幾句寒暄後我們坐下來,經自我介紹表明來意後,我開口問他現況如何,他說:媽媽是民間企業清潔工,農曆過年前不小心跌倒摔斷手臂,因而暫時無法工作,自己是更生人去年夏天出獄,曾找到工作,但四個月後因違反告知,遭業主無情不給薪並辭工,且先前已領薪資全被追繳回,之後曾投寄數十封求職信,都如石沈大海,因而賦閒在家,目前最大壓力就是每個月一萬伍仟元的房租及生活費。講到這裏突然案主的手機鈴響,他示意對不起就拿起手機講話,在此同時我發現到手機是支價值不菲的智慧型手機,目光一轉,看到桌上放了一台知名廠牌的個人電腦,高低櫃上擺著一部LED超薄32吋電視,客廳的邊邊角角及沙發和家俱上佈滿灰塵,目光轉了一圈回到還再講手機的案主身上,一身輕便乾淨的休閒服,感覺反差很大。
此時案主手機講完,向我們說對不起,接著我又問他:先前工作四個月因所謂的違反告知,不但被辭工還被追回已領工資,是那一家公司?又是何種工作性質?他回答說是水電工程,至於那一家公司?因公司規定不接受更生人且在進入這家公司的當時有簽同意書,是自己不合規定,因此不好意思講是那一家公司,我接著又問:你的學歷和先前經歷?他回答說是高工機電科畢業,當過水電工及其它工作,但都待不久。再問他可有相關證照?他說沒有。此時案主的智慧手機又響了!我點頭示意他接電話,同時以手示意要借洗手間,我就逕自走入案主家的洗手間,眼睛瞄了一下,黃色的水漬和水垢佈滿玻璃鏡和洗臉台,馬桶內更是一層噁心的黃垢,壁角地板上的黃垢污漬和殘留毛髮,看了令人不舒服,其實我不是想上厠所,只是借故了解這戶人家的平常生活習慣,看完了,我立即走回客廳,剛好案主的手機講完了,我立即又問孩子和阿嬤在家嗎?他說:阿嬤帶孩子出去買東西。於是,我向案主說:年輕人你的現況我們知道了,我們一定會伸出援手,但得回去經開會後再決定幫助的金額,我們要離開了,臨走之前送你一句話:『要做牛嘸驚沒犁通拖』,你的身材這麼好,體格如此健壯,人又長的帥你的將來無可限量,只要不嫌工作,先求有再求好。講完了,一群人走出公寓。
來到巷口,我向年輕女社工說:這案主講話避重就輕,他的失業主因,應是他嫌工作,再看看他的行頭,知名廠牌的手提型個人電腦,智慧型手機,及應接不暇的電話和時麾的一頭金黃燙髮,他的衣着是如此整潔但相對的客廳及厠所是如此髒亂,更可看出他是一個懶惰自私的人。這女社工聽完了我的說法,立即接腔說:這案主很煩,每天打好幾通電話要求東要求西,好像他的遭遇是別人造成,更好似社會對不起他,且數天前告訴案主我們將提供協助的信息,案主幾乎是每天主動打好幾通電話到單位,而且只要電話接通他就開始長遍大論,想掛他電話都很難,又因本案是她負責,無法說服他又不敢因拒絶而激怒他,因此非常頭痛,她說我觀察的相當細膩,但還是得幫忙,否則今天過後案主將持續電話煩她。我一口答應她,等我們回去開會後決定協助金額,再告訴匯款時間與金額,說完各自互道再見。
第一個故事中,小時候貪玩的我,偷搭牛車讓阿伯逮到被半強迫但也很聽話的幫阿伯推牛車,用盡吃奶的力氣,最終滿頭滿臉全身是汗完成了,人、牛共力的苦差事,獲得人生第一次的賺錢機會,也賺得五毛錢,後來還甘之如飴的自動要求牛車阿伯給機會,一個暑假下來賺了十幾元,這也是小時那個年紀擁有最多的私房錢,小小年紀也嚐到付出勞力賺錢的美好。
第二個故事中,要求被協助的低收入戶南港案主,是個身材魁武面貌清秀,還擁有很多人尚無法擁有的高檔手機、電腦,卻是個得靠社會救助才可過活的人,令人反差更大的是,一身穿着乾淨整潔,家裏卻是隨處藏污到處納垢,更顯現其本性好逸惡勞自私懶惰,案主缺錢是事實,他更缺的是認清事實和改變想法,在故事中案主所陳述,因是更生人不好找工作應是事實,但並非找不到工作的合理事實,有非常多的工作是不需要身家調查或良民證明,諸如高溫、高噪音、高污染和高勞力付出的行業,就如我小時候推牛車也是可以賺到錢,雖然不多,但有總比沒有好,先求有,才有好的機會。
結論:
不得不認同坊間所說:可悲之人,絶對有可恨之處,機會是留給想要的人,凡事起頭難,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識,因此先求有、再求好,這是必要的正確認知,也是失業待業人與職場新鮮人的唯一求生法則。最近報載很多高學歷的年輕人,甚至於擁有碩博士學位到澳洲打工,做的是高勞力付出的農耕工作和滿身血腥的屠宰場工作,這些人頭殼沒壞,圓夢是主要目的,也是圓夢必須付出的代價,這些人必定有,要做牛嘸驚沒犁通拖的決心和作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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